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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情可待成追忆----追忆川剧名家唐稚明先生

2019年4月20日,一大早,社高打来电话,约我去心脑病医院探视久在病中的唐稚明先生。在早,我就听说稚明病了,一直想去看看。只是听说稚明及家人不愿劳烦大家,治病的地方也不方便向外透露,因而只能把这心思搁在心底,祈愿稚明早日康复。

稚明躺在病床上,面容极消瘦,整个人仿佛小了一圈。见我来了,他从被褥下伸出手来,嘴里喃喃说着什么。说的什么,我一句没听清,泪水濡湿了我的双眼。我握紧他瘦骨嶙峋的手,竟不知说什么好。平日里活蹦乱跳的一个人,怎么一下子就病成了这样?与稚明几十年的交往,影像般浮现在脑海。

小时候,家里有个保姆,是个川戏迷。一有空闲,就领着我们几个小孩去看川剧。台上有个比我大一些的小孩,翻跟头,舞刀枪,我们很羡慕。旁边有人告诉我,说他从小长在戏园子里,是个小演员,都叫他稚明哥哥。

后来,1987年,我到眉山县文化局工作,分管川剧团,和稚明哥哥的接触渐渐多起来。他是舞台上的“全褂子”,唱念做打俱徍,人又聪慧灵醒,做道具,画景片,伸手即来。我们常常在一起讨论创作,修改剧本,排导小品。我从稚明哥哥身上,学到了不少川剧的好玩意儿。眉山设地建市,我从乐山回来,我们合作的作品更多,川剧《虞允文传奇》小品《搊扫把》《东坡审贪》等很受欢迎,不断获得省市大奖。

相知既久,心性相通。我把对稚明哥哥的了解,写成文章,发表在《百坡》文学期刊2012年的第二期上,题目就叫《川剧名家唐稚明》:

唐稚明,原名唐智明,集编、导、演于一身的川剧名家。活过一轮甲子,方知智非智,稚亦非稚。中华文化大了去了,莫若做个蒙童稚学,活到老,学到老。于是,智明变成了稚明。

稚明祖籍重庆,还在襁褓中就抱给了唐姓人家,至今不知生身父母。养父南充人,享誉一方的川剧名票。爱屋及乌,倾其家产,买了几盏煤气灯,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。那时没有电灯,拥有煤气灯就等于拥有了一座电厂。演出需灯光,养父的几盏煤气灯就算入了戏班的股。每天晚上散了场,清点票款,养父分得几枚铜钱,用以养家糊口。解放前夕,养父跟随的“雅南剧部”垮在了眉山,养父回不了老家。后来眉山成立京剧团,他去帮场。再后来,成立眉山群乐川剧团,他就跟了剧团,从此扎根眉山。

稚明从小就在“台上出将入相,台下油盐醋茶”的梨园长大。演员吊嗓子,他尾在后面干嚎;演员练功,他在旁边翻斛斗。无忧无虑的童年,造就了他豪放洒脱的天性。都说淘气的娃娃灵醒,灵醒的娃娃多难,此话一点不假,唐稚明就“死”过三次。

一次是1950年清匪反霸的时候,盘踞在正山口的几名匪首进城看戏,当时戏园子在正西街东嶽庙。解放军得密报后,围了戏园子。匪首拒捕开枪,戏园子炸了锅,数百观众往外拥,一时间哭爹喊妈,你推我挤。等到观众散去,养父收完汽灯,方才想起稚明,里里外外旮旮旯旯搜寻个遍,才发现他蜷缩在过道的一堆铺板中睡得正香。如果当时混乱中有谁将那堆又长又重的铺板推倒,稚明的小命早就玩完,你说奇也不奇!

一次是在眉山西门外的小石堰游泳。小小的稚明把裤口扎住,灌了气充作救生衣,躺在上面漂流。一不小心就被冲到了闸门前,簸箕大的漩涡一下子将他扯入水底。旁边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,急呼救命。不一会儿,却见他顺着泄洪孔冲到了水闸下的浅滩上,坐在水中兀自傻笑,你说怪也不怪!

还有一次是剧团到彭山去演戏,稚明帮忙抬道具。后台上一片漆黑,不知咋的他就摸到了电闸上,脑袋嗡的一声就没了知觉。还是旁边的人用木棒打掉闸把,稚明这才又捡回一条命。不过这次遇险却没有前二次幸运,稚明的手上留下两块烧焦的疤痕,至今仍陪伴着他。

大难不死,必有后福。稚明读完初小,爱上了才子佳人帝王将相,来来往往上上下下的川剧舞台。他10岁登台,17岁挑大梁,成了眉山川剧团的主角。他以丑角入行,兼文武生,又学黑头。人年轻,英俊,加之天资聪慧,稚明很快就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,稚明有点飘飘然。人一得了意,钢丝都咬得断几根,说话也没有了子曰。有一次他和师兄争强,硬说包公是唐朝人,被养父一顿呵斥,指着他鼻子骂道:“你娃娃还嫩,欠学!”稚明这才猛醒,天外有天,人上有人,自己那点知识实在太可怜。从此稚明省吃俭用,从牙缝里抠出钱,买回一本《辞海》,死记硬背,才为日后导演、创作打下点文化的基础。剧团的艺人们虽然文化程度不高,但长年累月在舞台上摔打,各自都有一手绝活。稚明口又甜,叔叔伯伯喊的人心痒,谁都愿意教他一手,讲他一回,稚明知识与演技与日俱增。

“昆高胡弹灯,生旦净末丑”。川剧艺术,博大精深。川剧艺术,全靠口传心授。传和授的是老师,学和摩的自然是学生。世上只有藤缠树,何曾见过树缠藤?可在稚明身上,就发生了一桩树缠藤的奇事。

红遍巴蜀的川剧名角彭海青,人称“面娃娃”。文化大革命挨批斗,躲到了眉山,一天到剧场看戏,台上正演革命样板戏《沙家浜》的前身《芦荡火种》。戏中主角郭建光的扮演者唐稚明,引起了他的注意。他对陪他看戏的人讲:“待会儿散了场,把那个娃娃给我喊过来。”谁知散了场,一等不来,二等不来,陪他看戏的人去找了三回,回来都说没找到人。其实人是找到了,稚明也早知彭老师大名,怕人说傍靠名人出名,实在是情怯怯,不敢来见彭大师。

又过了几年,彭海青到眉山川剧团陈文新家做客。席间问起唐稚明的情况,得知唐稚明不仅演艺日臻成熟,在导演川剧上也颇有心得。彭老师心中大喜,说:“我早就想收这娃儿为徒,快请来。”谁知热脸贴了个冷屁股!稚明来了,畏畏缩缩地站在门口,问了一声彭老师好,就再没有一句话,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。陈文新赶紧打圆场,说:“还不快来拜过彭老师。”稚明一阵脸红,挤出一句台词:“学生才疏学浅,岂敢岂敢。”彭老师长叹一声:“唉,缘分未到啊!”

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,川剧艺术迎来了春天。彭老师焕发青春,重新登上川剧舞台。他念念不忘眉山的唐稚明,托人请稚明上成都看他演戏。大热天,彭老师不仅亲自登台示范演出,还把稚明请上台,手把手地教他“藏刀”绝技。举手投足,一招一式,彭老师教得汗流浃背,稚明学的专心致志。

末了,唐稚明扑通一声跪在彭海青面前,说:“彭老师,我要拜你为师。”彭海清大喜,拉起稚明说:“你娃娃这句话,我已经等了十年了,哈哈哈!”从此,“彭海青三收唐稚明”的故事,传遍了巴山蜀水。

唐稚明拜师学艺,编导演艺获得了质的飞跃。他主演的《肖方杀船》《变脸》等荣获省、市表演一等奖;先后导演《白蛇传》《郑姑姑》等传统和现代戏八十八个;《变脸》《搊扫把》等荣获省、市导演一等奖。他独立或与人合作创作的剧本《苏云庄》《虎鸡虫棒》等深受观众喜爱和专家好评。《郑姑姑》获四川省振兴川剧第二届汇演优秀剧本一等奖,《虎鸡虫棒》获四川省第八届小品比赛剧本一等奖,《怪圈》获四川省广播电视厅优秀奖。最近一次见到稚明,他刚从南充参加完省上的小品比赛载誉归来。他创编导演的小品《脸》,荣获优秀编剧奖、优秀表演奖、剧目奖、导演奖。来不及休息,他又赶着为心连心艺术团的文化惠民演出东奔西走。

舞台小天地,天地大舞台。回望半个多世纪的演艺生涯,稚明不无感慨:舞台上演尽悲欢离合,舞台下尝遍苦辣酸甜。也许我失去了很多,但得到的更多。一个人,一辈子,只要问心无愧,那就乐在其中了。稚明现为四川省剧协会员,眉山市东坡区文联副主席、东坡区剧协主席。面对古老的川剧艺术,稚明满怀信心。他说,川剧必须改革,顺应历史潮流,在改革中壮大自己,川剧不会消亡,因为历史是割不断的。继承、发展、创新,川剧一定会迎来更加繁荣的明天。

这篇文章虽然是七年前写的,今天读来很多细节仍让我感动,不敢说栩栩如生,至少保留下一份鲜活,一份生动。翻检旧稿,我正嗟叹,却突然接到噩耗,稚明哥哥于当天下午离世。上午的探视,竟是我与他的最后一面。呜呼,我心悲恸!我想起唐代诗人李商隐的《锦瑟》:“此情可待成追忆,只是当时已惘然。”强忍悲痛,提笔为稚明哥哥写下一副挽联:

稚外慧中生旦净末演绎人间百态;

明道善书喜怒哀乐唱尽梨园千秋。

这副藏头联,是我的心声,是我对好友深深的祭奠。

稚明哥哥,一路走好!

2019.8.28追记于眉山

图片说明:

唐稚明、王晋川创作的川剧小品《苏东坡审贪》,唐稚明饰苏东坡。此剧曾获四川省小品比赛一等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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